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深秋时到一厂区采访，晚饭后散步，发现那里竟有一个很大的长方形水池，岸上和池壁都是水泥打的，很工整、很干净。水面宽阔，大概足有二十几个游泳池那么大，养了鱼给食堂改善生活。厂长一听说我爱钓鱼，就热情相邀，礼拜天来玩呗。问都是什么鱼，说草鱼多，厂区修剪草坪，打草机修剪下来的大堆草屑天天往池里一倒，不用专门再弄饲料了。
星期天就和几个同事去玩。
手竿，开的草鱼饵，结果钓“开锅”了，基本是抛钩就咬，不用看漂都行了，数数儿，一、二、三就是一个。扫兴的是皆为三四两的小草鱼崽。偶尔上条斤把重的。为了避小崽，后来改用青苞米粒，结果还是一样，小草鱼成群结队地掠钩夺食，大鱼基本抢不上槽。小鱼没法往鱼户里请，钓起来就扔，弄得不胜辛苦、备感其烦。
厂长说：有大的，草鱼有四五斤的，鲤鱼也有二三斤的。但不多。我钓鱼多年，变招经验还算丰富、鱼钓得还是满鬼道的。小崽烀在近边，大鱼肯定都聚在中间。于是弃手竿、改海竿，上漂，带漂钓——这也算是我垂钓较大水面挺拿手的一个长项。上青苞米粒，往里边打。情形好多了，小崽不那么闹腾，钓得也不那样忙活人了。上一条基本就是斤把重，至少够格往鱼户里放了。
厂里几个也爱钓鱼的员工从没见过“海竿带漂”，海竿都是挂铃铛，这好，居然插个漂！而且不架“高射炮”，而是把海竿搁在手竿架上，颇觉新奇，站身后围了一堆，大眼小眼地看，也七嘴八舌地问。于是索性暂时停钓，收竿摇线，一五一十给他们讲解演示。“海竿带漂钓”，用的最多的是两种钓组，一种就是与手竿一样的悬坠钓组，不同的只是抛远、铅皮要重，漂就要大，至少六号。但漂再大，也必须是细尾，否则难以做到调校精确。但细尾漂打远了观漂费劲，有时甚至根本看不见了。我的经验是买来便宜的塑料漂（标尾不粗不细的那种），用刀片将尖上的两目切下，套到长尾台钓漂的细尾尖上，用５０２胶粘固。这样，真正在水中起“示目”作用的是细尾部分，不会影响调校与反应讯号的灵敏度，而高高在上的粗红头，用眼一找就能找到，便于观漂。当然这种钓组多在寒水期钓鲫鱼用，天冷了大鲫鱼都归到了塘心，手竿鞭长莫及。但水凉、咬口轻，海竿带漂，调钓亦必须灵敏，因此要用悬坠钓组。调6—7目，只要定点打竿技术稍好，落钩范围不会有太大的深浅出入，一般钓目会在2—7目左右，都能钓。
再一种就是活坠钓组，多是钓鲤鱼草鱼用。穿上花生米或指甲盖大的通心坠，能打三十米左右。想再打远，穿上小枣甚至大枣大小的通心坠就好了。若没有，小通心坠穿两个就是，能打四十甚至五十米。线端用一个八字环挡住通心坠，八字环另一端拴上两只钩既可，脑线十公分左右。因为是打远钓大鱼，通常是用大漂，香烟粗细的长漂最好了。有两种用法，一种是活坠“死漂”（固定漂），因钓点远、水相对深，漂下的水线较长，投竿时，水线在竿梢前垂悬常达两三米，用“死漂”，竿短了无法抛投，竿须长，个人经验最好是４米５矶竿，这个长度一般到哪儿都够用了；另一种是活坠“活漂”，在水较深的情况下，如用固定漂，抛投时即使漂挂在竿梢前，仍会因所余垂线太长，很是不便抛投，这种情况下就要用活漂了。用“死漂”是漂座上下都有太空豆，将漂座夹在中间。而用活漂呢，则是只装上面的太空豆，靠调整太空豆的部位来截定漂位。漂下面不装太空豆，抛钩时，插在活动漂座上的浮漂能滑落至通心坠处，太空豆则能收进导眼中去，这样，缩短了竿梢垂线，便于抛投。鱼线上的太空豆在竿体导眼中可以穿行自如，于抛竿无碍。而入水后，活漂顺着鱼线上浮，至太空豆处被限止。若想抛投时让太空豆在导眼间穿行自若，就须尽量使用小号太空豆，而且抛投前，最好撩点水把太空豆打湿（这是很管用的小经验）。否则因为太空豆偏大或外表干涩，抛投时，它在一连串的导眼中层层受阻、层层挂带，往往最后的结果就是太空豆在鱼线上“串位”，导致调定好的“漂位”发生很大变化。这里又有一个很管用的小经验，就是若一粒太空豆容易串位，那么就穿上两粒，两粒之间不要留空隙，让它们紧挨在一起，两粒太空豆的紧涩度基本可保证不再串位。当然，矶竿的导眼普遍很小，就是“小小号”太空豆恐也难以穿行其间，因此若用活漂，通常就不能使矶竿了，而该用导眼较大的海竿。为使活漂在鱼线上滑动自如、上浮顺畅，插漂的漂座孔眼相对要大，一般的手竿漂座不行，胶皮的，孔眼又小，滑行艰涩，抛钩入水后常出现鱼漂上浮至半道便涩在那里不出水的现象。近年市场已有专用的海竿漂座出售，金属孔眼，孔眼大，上下走漂很滑畅。调定漂位这道程序其实很简单，只要让漂下的水线长度大于水深、漂能出水就行。根据经验，漂立起后，漂下的水线最好不要垂直成90°，因为活坠钓组鱼咬钩拉线时，通心坠是定在水底不动的，只在坠孔中走线，若水线过于垂直，那么鱼拉钩时，从坠孔中走线的阻力极大。而若是把水线留得大于水深——比如2米深水，将漂位调定在2米5左右——让顺线上浮的漂躺在水面上，靠摇轮紧线来使漂站起。这样，紧线使漂立起后，漂下的水线便是斜的了，鱼咬钩时，从坠孔中过线的阻力会小很多，鱼不会因太大异感而吐钩。使用活漂，也有线上不用太空豆限定漂位的，漂可以在线上无限止地自由滑动。于是，便有钓友莫名其糊涂了，不限定漂位怎么钓啊？其实此惑并不难解：不用限位的太空豆，并不等于不限漂位，只不过是漂顺线浮上来后，只靠水线与风线的夹角来止限。用此法时，所用浮漂要相当大，抛钩后须将竿尖插入水中、尽量压低角度，浮漂顺着水线浮上来后，因是大漂、靠它的大浮力将水线与风线拉成一个直角，这个直角使浮漂不再能继续上浮，便相对有了一个止限点。这是属于典型的“粗放式”调钓，一般在水库钓生猛大鱼或是在鱼塘钓“饿狼”般鱼口时才用它。
我这次打远、想钓大些的草鱼，用的便是活坠配活漂，打出四十米开外，用青苞米粒钓。与玩手竿比，不那样忙活人了，斤把重的草鱼钓了几条。一起来玩的两个朋友没有海竿，仍用手竿吃苦耐劳满头大汗地忙活着，让我看在眼里颇觉同情。
这个池边是几亩葡萄园，深秋了，葡萄都已采摘完，但厂里朋友上园里细搜一番，还是寻了几串残余的漏网葡萄，洗净了装在盘里送来给我们吃。我吃着葡萄，忽然想，守着这么大一片葡萄园，落地的过熟葡萄和人们吃过的葡萄皮肯定没少往池里扔，池中草鱼会不会专好这口儿？心里这样想着，虽是打远钓中间，挂苞米粒，仍是不时咬钩，除偶尔上条斤把重的外，三四两的草鱼崽也还是不少。我就决定用葡萄饵试试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类的“律定”，鱼族概莫能外。这种事情我经历过不少，听说过的就更多。比如有处坑塘，光说大鲤不少，但鲜能钓出，塘边不远是座肉食鸡加工厂，塘主喂鱼没别的，从来是划拉加工厂的下脚料扔坑里投喂。于是一个脑瓜活泛的钓者便拣来鸡肠，剪一段上钩，立马见效，大鲤频上。草鱼“因食而癖”的现象则当更为显著，守着桑园的塘，什么饵也好不过紫熟的桑椹；挨着桃林的池，吃惯了人们投喂的落地烂桃，挂桑椹也许就远不如切一块熟桃挂在钩上了；坑边若是西红柿地，塘主会把大量落地的西红柿扔塘里喂草鱼，那么钓饵就是切一块西红柿最好；而守着香瓜田的坑，最佳奇饵自然非瓜瓢莫属……
那就上葡萄！我把钩上的苞米粒取下，切了半颗紫葡萄，好不容易舞扎着挂到钩上，举竿过顶、用力一抛，葡萄肉飞了，只剩了一片葡萄皮连连扯扯地挂在钩上，结果钩入水，没等漂顺线浮上来，便感觉有拉动感，提竿上鱼，斤把重草鱼一条。
果不其然，葡萄好使！就它了。我把试饵结果赶快告诉了两个朋友，他们一听，就也很振奋地立即改饵用葡萄。我再次上饵，半颗葡萄不好挂，光挂葡萄肉更挂不住，于是索性把肉抠去，只把葡萄皮窝巴窝巴穿到钩上。打进去，又是漂刚浮出便黑掉，上的却是草鱼崽。接连几条。朋友那边喊起来：“挂葡萄也不咬啊？怎么回事？”我定睛看看，原来他俩是整颗葡萄穿到钩上。我说：“没有汁液，鱼能咬么？你把它弄破，把肉抠一抠，挂带肉的葡萄皮。”朋友依言一试，竟立马上了一条一斤多重的草鱼，从开钓伊始，他们也总算有条够格入户的像样鱼了。
我这边呢，发现尽管葡萄饵奇灵，但不够草鱼崽忙活的，钩并不小，千又5号，但还是不行，草鱼本身嘴就大，加上池里草鱼崽们奇饿，一个个皮包骨头、除去尾巴就剩个大脑壳，逮着吃食简直比水库的“饿狼鱼”还“饿狼”。咋办？变招吧。于是把钩剪下，换大钩。取出伊势尼12号（平常钓七八斤的鲤子才使它），比量着要往上拴，想想，还小！找来找去，翻出两只日本原装伊势尼18号巨钩，就它了！这是十多年前我上碧流河水库划汽船载编织袋子撒苞米专拿十几斤大草鱼时用的钩，沉睡钩盒里已赋闲十多年了。拴上这钩，半斤以下的草鱼崽就算狮子大开口，“嘴径”怕也没这“钩径”大。绑好钩，身后看热闹的几个员工口舌圆张：“你是打算钓鲨鱼啊？”我笑笑，没说什么，拿起葡萄粒抠肉，往钩上穿葡萄皮，葡萄皮上，尽量留厚点肉，以便汁液饱满，肉朝外、把葡萄皮叠巴叠巴穿钩。钩太大，一次弄七八颗葡萄皮才挂满，钩大、饵球大，更能让小草鱼望而难即，总之一斤以下的、纵使再“饿狼”它也别核计了。上好饵，打进去，没等漂出水，线便被猛地拉走，一提竿，大物登场！拉得轮子上“絏力”吱吱出线。抱住竿子，絏力不再出线了便开始摇轮收线。几个回合，鱼近岸，抄住—— 七斤多，草鱼。
再一竿打下去，又是一条，劲头不小，遛至近岸一个翻花，竟是红尾红鳍。抄上来一看，果然是鲤鱼，四斤多。鲤鱼竟然也吃葡萄……皮！
就这样，连弄了几个四五斤、六七斤的，后面的就都是草鱼了，一二斤重的大概有二三十个吧。总之一切都很好，从没见过这么疯咬狂吞的“饵”，唯一问题是葡萄供不上流儿，我这“巨钩”一次恨不能得半串葡萄扒皮上钩。几位热心员工跑葡萄园里拉网扫荡、划拉个遍，已再搜刮不到残存“漏网分子”。饵料山穷水尽，没法了，只得收竿歇钓。我那两个玩手竿的同事，换了葡萄皮后，也接连钓起了七八条一二斤重的草鱼，自是开心。请几个员工帮忙，把三人的鱼获抬着送食堂去。厂长见了鱼，对我说：池里四五斤以上的有数的大鱼，大概全叫你拎上来了，厂内厂外来钓鱼的不少，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我说：他们使什么饵？厂长说：反正头一回见着葡萄皮还能钓鱼。
这顿午餐，员工食堂里飘满鱼香。我们与员工们一道吃了工作餐才走，唯一“特殊化”一点的，是炊事员给我们这桌开了几瓶啤酒。厂长倒了酒，看着我，说：“整一句吧？”我端杯，致辞——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众开心哗笑。
*附记：尝了那次甜头，后来一次我带那两个同事去郊外放竿的鱼塘钓草鱼，他们特地买了几串葡萄，大老远地带去了，踌躇满志地打算给人“清坑”。扒葡萄粒、上葡萄皮，忙活半天……没好使。
今年不久前，机关几个人被“关”到那个厂的的招待所集中赶写材料，一个个被关得五脊六瘦的，这天便打电话给我：老宿你来一趟！我说我可不去掺和你们那破材料。他们说不是叫你写材料，礼拜六了，咱也该放放风了，叫你来钓鱼，赶紧准备一下家伙什儿，去个车把你拉过来。我一听，这行！拿了两把海竿和一把六米三手竿就去了，半道买了两穗青苞米，到地方我把手竿弄好交给他们，玩去吧。我自己准备玩海竿，可是一翻包，坏了，走的仓促、忙忙活活光拿了海竿，忘了带轮子。赶紧喊住他们几个，站住！手竿给我拿回来！我轮子忘带了。他们说，那咱玩啥？我说你们就别玩啦。他们说凭啥呀？我说少废话！你们卖会儿呆、过过眼瘾也算行啦。要回手竿，回身上葡萄架摘了串葡萄，全是绿粒，咬一下，又酸又涩又硬，离熟还早着哪，试试吧，没准也好使。用飞快的小刀把葡萄粒一切四辨。调漂找底，一人深左右，因是钓草鱼，将漂下拉一尺，钓离底。取一辨葡萄块挂钩，钩尖全露。钓了小半天，获五斤重草鱼一条，三四斤重的三条，一斤左右的十五条。又酸又涩的青葡萄也好使，而且比青苞米粒效果好多了。
[ 本帖最后由 宿公 于 2009-6-29 09:50 编辑 ]